子博客Normal Land

地面,孤岛,和飞机

       我舍弃朋友,随意失联,如果你是我的朋友,你很可怜。我自我中心得很偏激,总把自己想象成是被粼粼之海揽入怀里的一枚孤岛,鳞潜羽翔,花醒草长,开放在春天,凋零也在春天。风过不忘宁息,叶子落在海里,又被海带回来。我除了蹄爪下的草声,常是什么也听不到,除了季节里的叶子,常是什么也摸不着。

       我说,我走了。解下手腕上那块不会走的表,我转过一些街角,回到家里开始收拾行李,将书籍的沉寂与衣服的无力都封了箱带走。待走了神再走回来,我的身体已经走远了。手里拿着出入境文件,我坐在一座巨大的喷气客机上飞向了天空。天空里没有神殿,没有鸟,没有蝴蝶,没有叶子。只有云,只有别的飞机,只有更近的太阳和更稀薄的氧气。这时候,上了天的人,无论是坐在飞机里的还是死去了的,都显得非常孤独。

       再多些时日,待全球继续变暖,海平面继续上升,我再和所有的飞禽走兽一起缓缓地沉没,与海草纠缠,与先祖团聚,然后成为别人的先祖。

       这时地面上有个人捡起了我掉的东西:“谁掉了个回忆?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知道,是谁啊?”

       谁也不记得,他们可能也都弄掉了,比我早很多。

       飞机还在高空飞行,在梦和记忆和蓝色里拉扯着那条航迹线,年复一年。云雨在身下轰鸣炸裂,地面上的人都湿透了,狗儿抖毛甩水,人们骂骂咧咧,急着去收衣服,赶地铁,小心着会呲水的活砖与马路边疾驰的汽车。那架飞机依然只能拥有晴朗,几近静止的云海,昼夜的交接,太阳,星星,和月亮,循环与永恒。孤岛上最高大的一棵树倒下了,飞机还是完好的,孤岛上最平常的一只松鼠淹死了,飞机照旧在航行。地面,孤岛和飞机,他们是那么地不同。我坐在飞机上,却也和地面与孤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。一架飞机总是要降落的,一座孤岛总是要沉没的,一个人总是要被埋葬的。

       没有人有义务花钱买张船票,没有人有义务把脚迈到一块甲板那么遥远的地方,没有人有义务当一名舵手,没有人有义务去喂饱一条鲨,没有人有义务去葬身海底。所以孤岛永远是一只孤岛,孤岛上的人永远是孤岛上的一个人。

       我没有脚,我走不了,因为我不是那个人,我是一座孤岛。如果我是你的朋友,你很可怜。如果我是别人的朋友,别人将很可怜。如果我没有朋友。如果我的朋友没有朋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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